崔瀺没好气道:行了,出去吧,以后记得盯紧魏礼,别让他做出什么不可救药的蠢事,将来你能不能当大骊的诰命夫人,魏礼能不能在大骊官场飞黄腾达,全看你刘嘉卉的本事了。
这么说,刘嘉卉就听得明白了,要不然大骊国师那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她是真的追不上,畏惧的感觉,已经渗透到了她的骨子里。
不单单是怕一个心思难测、貌似孱弱的少年,而是怕那所向披靡的大骊大军,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骊国师。
一想到和和睦睦的初次见面,妇人只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心安理得地收了他两千两银子。
那恐怕是天底下最烫手的银子了。
崔瀺见她还愣在当场,冷声道:滚出去。
妇人连忙告辞离去。
等到妇人离开密室,青袍男子问道:国师大人,当真不杀魏礼
崔瀺一脸坏笑,你猜
青袍男子有些头大,苦笑道:实在猜不出国师大人的想法,反正我只管听命行事。
崔瀺呲溜一下喝了大口茶水,然后盖上茶杯,一起放在桌上,缓缓给出真相,不杀,魏礼跟你手底下的那个河伯,是我大骊以后愿意大用的人才。
青袍男子这次是真的有点措手不及。重用魏礼这是为何一个没有家世的黄庭国四品地方官,能入得了大骊国师的法眼
崔瀺不理会寒食江水神的疑惑,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道:接下来,不是快要秋收了吗,你们大水府邸按照熟能生巧的那些老法子,让这个郡冒出一些事故,来点民不聊生的惨事,在快要民怨沸腾的时候,给刘嘉卉一个机会,捎话给魏礼,就说你这位水神老爷答应帮他摆平那些状况,嗯,魏礼肯定会生出疑心,没关系,你就假装跟他要钱嘛,要他去跟礼部讨要匾额嘛,这么一来,他哪怕依旧心存疑虑,为了辖境内的老百姓,一样会战战兢兢地点头答应,之后一直到大骊大军快要南下,你就始终这么逗弄魏礼,等到大骊兵临城下,在魏礼心存死志,要死守郡城的关键时刻,你就可以放出风声,就说魏礼勾结你们大水府邸,故意为了名望口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高位。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一座郡城小二十万百姓,有几个不大骂他魏礼猪狗不如,身边有几个亲近人还敢相信他。
青袍男子小心问道:这是
崔瀺白眼道:这还看不出来我是要魏礼生不如死啊。不是我说你啊,你比刘嘉卉真聪明不到哪里去。
堂堂寒食江水神,如同蒙学稚童,虚心求教道:恳请国师大人指点。
崔瀺懒洋洋缩在椅子里,真正的读书人,知道他们最受不了什么吗不是当了官,却碰到一个王八蛋昏君,不得不为社稷苍生仗义执言,不惜死谏君王,然后被咔嚓一下砍了头,因为这样是无愧良知的,说不得还会青史留名。甚至不是山河破碎,却没办法力挽狂澜,眼睁睁看着家国皆无,因为哪怕这样,也可以逃禅出世,或者可以国家不幸诗家幸,写点悲愤诗来着。真正无法接受的事情,是……
这位白衣少年晃了晃脑袋,是魏礼这些个真正的读书人,身为儒家门生,为了一个所谓的天下太平,毅然入世,在官场摸爬滚打,满身伤痕,但是到最后,他对这个世界付出了最大的心血,最多的善意,可是得到的却不是同等的善意,甚至反而会是扑面而来的恶意,他真正想要的,一点,一丁点儿,都没有得到,众叛亲离不说,看似他辜负了国家百姓不说,事实上所有人也都辜负了他。嗯,我就是想要让魏礼尝一尝这个滋味。
青袍男子感慨道:设身处地想一想,确实生不如死。
他很快记起那个用情颇深的妇人,唏嘘道:假使魏礼知道有今天密室的内幕,他一定希望刘嘉卉今天答应亲手杀了他。
崔瀺伸手覆盖住茶杯,面无表情道:在魏礼彻底绝望之后,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我会让他会知道的,因为那个时候刘嘉卉会选择‘自杀’,写下一封遗书,原原本本告诉他所有的真相,说她其实是大水府的座上宾,是大骊的谍子,说她很愧疚,说她对不起他魏礼,最后……大概还会说她很爱他魏礼。
青袍男子在这一刻,身为山水正神,竟然几乎汗毛倒竖,心头寒气直冒。
魏礼是棵好苗子,说不定将来就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所以你可别光顾着看笑话,到时候他如果真铁了心自杀,你一定要拦下来。
崔瀺笑着站起身,转头望向脸色僵硬的寒食江水神,打趣道:再就是你怕个什么,你有个好爹。
听到这句话后,青袍男子心情复杂至极。
崔瀺踮起脚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安慰道:你内心深处,是有杀机的,你可能自己都不晓得,不过没关系,你和你爹对我崔瀺而言,就是大只一些的蝼蚁,你们的悲欢离合,仇恨敬意,我心情好的时候,会照顾照顾,帮着安抚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要知道上古蜀国,有一种罕见蛟龙,生性喜好同类相食,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