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鹿说话,朱河已经沉声道:恳请阿良前辈让朱鹿离开,我愿意自尽谢罪,甚至不用脏了前辈的竹刀。
阿良只是笑眯眯看着朱鹿,根本不理睬已经掏出丹药和黄纸符箓的朱河,朱鹿啊,你希望谁能活下来
少女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只是用手使劲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
另外一只手,在她身后攥紧,指甲刺破手心,满手鲜血。
朱河在远处廊道重重跪下,磕头颤声道:阿良前辈!
阿良望向陈平安,问道:你觉得呢要不然一起放了你要是怕朱河报复,我可以废掉他武道修为,怕意外的话,我可以随便打断朱河的长生桥,嗯,朱鹿的也行。
少年不去看朱河,只是看着朱鹿,我说过,你必须死。
朱河猛然抬头,怒吼道:陈平安,朱鹿还是个孩子!
一直心态相对平静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后,莫名其妙就气得脸色发白。
草鞋少年数步迅猛向前,就要一拳打烂朱鹿的胸膛,此时她气机絮乱,比起寻常少女的孱弱体魄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为何,出拳之后,不由自主就变成了巴掌,路线倾斜向上,一记耳光狠狠摔在朱鹿的脸颊上。
阿良再次按住少年的肩头,可以了。
阿良轻声笑道:有些惩罚,比一死百了残酷多了。
陈平安坐回长椅,怔怔出神。之后阿良如何处置父女二人,他们如何离开的枕头驿,以后去往何方见何人,少年一概不知。
少年突然抬头问道:阿良,有没有酒喝
阿良笑了,酒有的是,我那只小葫芦能装下千斤酒,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千万不要喝酒,容易变烂酒鬼。快意的事情,可以喝酒,说不定喝着喝着,就成了酒仙。
————
枕头驿大门外。
林守一独自站在街道上,少年不知为何被阿良留在外头,说让他等一个人的出现,由他自己决定是不是要跨过驿站的门槛。
哪怕百无聊赖,少年仍是站如山巅孤松,腰杆挺直。
借着枕头驿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少年从怀中掏出那本道家典籍《云上琅琅书》,开始浏览那些拗口难懂的文字,可谓佶屈聱牙,盲风涩雨。
但是每当读到会心处,或是悟出些许真意后,犹如雨后天晴,拨开云雾见青天,让少年欣喜不已。这份由衷喜悦,身世坎坷造就出冷漠性情的少年,不愿与人分享。
少年从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这个世道的人和事。
远处走来一位姿色平平的妇人,望着少年,妇人目露惊艳,感慨道:果真是个修道的好胚子。
妇人走到距离少年七八步外的地方,微笑道:你好,林守一。之前在水边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在画舫你在岸,我的真实身份,是大骊长春宫的太上长老,非是自夸,我确是市井百姓眼中的山上神仙,货真价实,可一挥袖呼风唤雨,一跺脚地动山摇,尤其擅长一手五雷正法,覆掌镇杀妖魔邪祟……
说到最后,妇人自顾自笑起来,挥挥手,不行不行,这套措辞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下次得让人换些素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