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胡乱想的一些东西,不一定适合种先生你的弟子。
种秋摇头,正色道:总有一些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你刚才说的这番话,就适合所有习武之人。
陈平安害怕那少年少女从此习武之心,如心镜裂缝,小心酝酿着措辞,虽然不太擅长,还是尽量安慰道:练拳之人,除了能吃苦,还要心定,出拳才能快而从容,一往无前,那么总有一天,无论是遇上我,还是你们师父这样的天下第一手,或是丁婴这样看似无敌的对手,你们都可以出拳很快,最快。
陈平安脸色认真,看着那两个人,身前无人,双拳而已!
少年少女懵懵懂懂,迷迷瞪瞪,但是两人脸上的悲愤和心底的恐惧,已经少了许多。
种秋轻轻点头。
这哪里是教拳,分明是指出一条武道了。
至于这两个傻孩子,将来能走多远,或者能否走上这条武学登山路,既看天赋,也看机缘,种秋多说无益,其实说了也没用。
收了拳的陈平安,再没有那种气势,看着两个可怜兮兮的少年少女,有些忐忑了,对种秋问道:是不是讲得太大太虚了
种秋打趣道:差不多可以了啊,你到底要我今天讲几句溜须拍马的言语,才肯罢休
陈平安哭笑不得。
种秋望向弟子二人,阎实景他们可就没这份待遇了,今天不用练拳,好好想一想为何不敢出拳,想明白了,再练拳不迟。
少年少女抱拳领命。
种秋和陈平安一起离去。
等到国师大人和那个怪人离开后,这些年纪不大的家伙,很快就叽叽喳喳起来,多是安慰阎实景和那个少女,夹杂着一些惊叹感慨,这些外人,虽然都知道种国师的天下第一手,可毕竟谁也没见过亲眼见过种秋出拳,哪怕家中都有实力不俗的高手护院,但是眼界一个比一个高,所以今天看到了那人出手,一拳而已,仍是觉得不虚此行。
阎实景率先离开人群,少年兴致不高,蹲在台阶上,有些发愣。
少女跟朋友们闲聊之后,坐在小师兄阎实景身边,为他打抱不平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来说去,那人还不是仗着本事高,就对咱们指手画脚,真气人,当着师父的面呢。
阎实景望向远方,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师父也认可。
少女愤懑道:我就不信他对上咱们师父,俞真意,还有那个丁老魔,也敢说这样的大话,说得轻巧,出拳而已!
阎实景握紧拳头,今后我不偷懒了,要好好练拳,还要每天求着师父教我更高深的拳法,总有一天,我要那人收回今天所有的话!
少女眼神熠熠,凝望着这个小师兄的侧脸,你肯定可以的!大师兄都说你的天赋,是我们当中最接近师父的人,如果给你多练拳五年的话,现在你就可以跟镜心斋樊莞尔、春潮宫簪花郎周仕他们一较高下了。
屋脊上,种秋陪着陈平安偷偷坐在上边,种秋也不不知为何,陈平安竟然提议要悄然返回,然后坐在这里,听着下边孩子们的胡说八道。
不过听到最后,听到了阎实景两人那番对话,种秋还是猜不出陈平安的意图,但是这位国师,有些遗憾和失落,只是对那两个孩子,还谈不上太失望。
陈平安笑着起身,和种秋真正离开此地。
回去路上,跟种秋讨教了许多这方天地的武学拳理,陈平安受益匪浅。
两人在半路分道扬镳,陈平安挑了一家街边酒肆,要了一壶酒和两碟佐酒小菜,酒是酒肆最贵的那种。
老道人凭空出现,就坐在陈平安对面,热闹的酒肆无一人察觉到不对劲,老道人身前出现一只酒碗,酒水自己从酒壶倒入碗中,伸手时,手中就多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葱炒鸡蛋,吃得津津有味,笑道:是不是才知道,你以前的那么多理所当然,总觉得自己是个寻常人,只要别人愿意努力,大多数都可以走到你今天这一步是不是才发现,这很可笑
陈平安问道:老前辈这么空闲
老道人也如陈平安这般答非所问,那你也太瞧不起教你道理、传你拳法的人了。你要是一直依循先前的心境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那人一样的处境,茫然四顾,孑然一身,到时候还不愿意求人,唯恐牵连别人,哈哈,大概一个‘死得其所’,还是能够捞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