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和诺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基本全靠宋观想到了做什么就是什么,诺亚似乎永远是被动。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诺亚最开始也曾主动吻过宋观几次,不过那几次都叫宋观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有过这样不轻不重的碰壁经验之后,诺亚他也就知道自己不该主动,所以他再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回回只是等着宋观时不时就来一下的不着调亲密行径。
每次宋观都把事情整得像是地下组织搞突击战一样,十分考验人的心脏强韧程度,不过,一旦多来几次适应了之后,一切似乎也就不那么吓人。只是和宋观亲吻时,诺亚依旧会脸红。他的睫毛瑟瑟地抖着,诺亚每次都把眼睛闭上——如果来得及,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不过多数情况下,诺亚通常都是来不及闭眼的。
如今给宋观换衣服还有洗澡这样的事情,都是诺亚在做。本来宋观倒是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给他做这个程度,不过他这壳子每次在刚起床,或者是临了要睡觉的时间点上,总是困得厉害,他稀里糊涂让诺亚做了一回全套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宋观也懒得再挣扎反抗了,尽管一开始老有那么一点别扭感觉,但困顿睡意总是能遮盖很多事情的,到后头宋观很习惯被诺亚……
或者就用服侍这个词吧。之后每次要换衣服的时候,宋观就往椅子上懒散地一坐,他像一个大号的假人玩具随便诺亚摆弄。换衣服的过程之中,偶尔诺亚会轻声说两句,让宋观抬腿或是抬手之类的,宋观就会很配合地懒洋洋地动一下。
诺亚在这个庄子里待了半年,他接手了几乎所有服侍宋观的杂务,从喂饭喝水,到洗澡更衣,甚至后来还包括剪指甲。有时候宋观会觉得对方是真的一点都不排斥这些事,而且搞不好还乐在其中,就像一个小姑娘对待她的洋娃娃那样。想到这里他起了点鸡皮疙瘩,心中倒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想吐血。半年之后,原主的母亲要将诺亚接走。两人分别之前的那天晚上,宋观照例缩在诺亚怀中,总觉得应该要在做点什么,他与沉沉来袭的睡意做抵抗,勉强打起了精神,然后在黑暗里亲了亲诺亚。
宋观亲得不是那么走心,因为一到了晚上,他就精神气很不足,是很想睡的。也就是在这不走心里,宋观啄木鸟似的亲了两口诺亚,就感觉自己好像吻到水珠,湿漉漉的,他清醒了点,有些惊讶:你哭了
诺亚发出一声仿佛从鼻腔里冒出来的嗯声,他的手摸索着捧住了宋观的脸,没有光亮的房间里,要看清一个人的轮廓是有些艰难的事情,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宋观的脸,从额头开始,然后是眉毛,合上的眼睛,鼻子,嘴唇,面颊,还有下巴,好像他要通过这样手法来深刻地记住宋观的模样。
宋观任由对方的手指抚摸自己,片刻后轻声说了一句:不用等多久,我们总还会见面的。
诺亚没有出声,他的手指绕到宋观的耳朵那儿,沿着耳廓形状下滑,他轻轻捏着宋观的耳垂。
半晌。
我可以去把窗帘拉开吗黑暗包裹着模糊了人的样子,手指抚摸对方的时候,诺亚莫名觉得这种方式庄重得有些让人害怕,他感觉自己似乎借由此种方式是在黑暗里重新将对方塑造了一遍的,他摸着摸着,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要看一看对方,尽管这冲动仿佛毫无理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他忍不住,诺亚轻声祈求,我想看看你。
白天都已经看了一天了,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有什么可看的宋观很困,他没有什么迟疑地说了声好,于是诺亚翻身下床。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衣料摩挲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片刻后,那旁厚重的窗帘被人拉开。宋观躺在床上抬目看出去,从拉开的窗帘口子间,他看不见窗外的月亮,但月光明亮得依旧清晰,它们一下子涌进室内就像是瞬间点亮了无数幽幽冷光的萤火。
诺亚蹑手蹑脚地走回床上,他身体被夜间空气里的凉意裹住了,当他躺下来抱住宋观的时候,宋观被他身上浮着的冷意给冷得打了一个寒颤,倒也不是那温度有多寒凉,只是乍然接触让人猝不及防。
诺亚察觉到了立刻抚了抚宋观的背,最后他的手停在宋观的肩胛骨处:我离开之后,你会想我吗
宋观靠在他身上说:当然。
诺亚握住宋观的肩,他嘴唇动了动,其实想说的有很多,可真的要让他说出来的话,他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是讲不出口的,所以末了讷讷的,只是一句顾左右而言他的:你再同我多说几遍,我就要当真了……
宋观挨在诺亚怀里,他很困,身上有气无力,他听到诺亚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都非常有力而且急促。他慢慢地抬手,用手臂圈住诺亚的脖子,宋观在这个姿势下搂住了诺
住了诺亚,他有点想打哈欠,但是忍住了,他同诺亚说:这是真的,我不想你走。
月光冷冷里,诺亚心跳如擂鼓地悄悄握住了宋观的手。他的手型和宋观差不多一样大小,宋观这身壳子是个不干活也不运动的,所以全身上下都是一径的细皮嫩肉,诺亚的手握住他的手,这一相比,就显得诺亚的手要比宋观的粗糙很多,不过他的手暖烘烘的,有着十分鲜活的温度和旺盛稚嫩的生命力。两人五指缠住了,诺亚睫毛微微颤抖着凑上前去吻住宋观,那亲吻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到后来就有点过了度。纠缠到最后他将宋观按在了床上,诺亚的动作太过失控了,第二天醒来,宋观身上就出现了好几处淤青,那都是深红带青的颜色,诺亚给宋观穿衣服时看到了,他面红耳赤地要给宋观擦药,宋观用手盖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他昨天没睡好,说:不用。
诺亚望着宋观,手里握着药盒,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宋观正等着诺亚给自己穿衣服呢,结果等了半天对方没动手,他不免睁开眼去看,就瞧见诺亚不安的样子。怎么说呢,诺亚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被人调戏的时候,他就像含羞草一样会让人觉得逗着玩是很有一点趣味的,宋观看诺亚那模样,心思刹那间转过几个弯,随后他将诺亚拉拉扯住。
早晨起来这壳子没有力气,所以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慢吞吞的,懒洋洋的,他凑到诺亚耳边:我要把它们留着。宋观温温凉凉的手摸到诺亚的颈子上,像一个调戏不谙世事小少女的花花公子,我要留着它们来想你——如果擦了药膏,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了。
诺亚扶着椅背的手一软,宋观见状很自然地将人搂过去。他半搂半抱着诺亚,诺亚狼狈挣扎地要起来,话也说不全,颤声颤气的像只饿了许久的小羊:我,我……
当然事后宋观要遮掩这些吻痕也是花了一点工夫的,他总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上这些印记,所以他就假称诺亚走了他很思念诺亚,以前都是诺亚帮他更衣沐浴,现在诺亚不在了,他也暂时不想让别的人来做这些事,他宁可自己动手。大管家奈丽女士当然不同意,宋观赶紧皱眉非常及时地凹出一个要吐血造型,这个pose一摆出来,奈丽女士立刻妥协。
不过诺亚的这一次离去的时间很长,比宋观想的要久得多得多了,竟有足足两年的时间,后来若不是他自己动手给这壳子的母亲写了好几封信询去问诺亚的事情,还表达出了强烈的想要见诺亚的愿望,并在管家奈丽女士面前吐了几回血,估计原主的母亲都不会把诺亚放回这庄园里。
两年未见,诺亚显然变了不少,原本软糯糯的傻白甜都长出了一点彬彬有礼的冷漠棱角。诺亚朝宋观行礼,这个礼行得无懈可击,甚至可以用优雅来形容,他说阁下,很高兴再见到您,这说话语调精准地把握在了一个既不会显得过分热情,又不会显得过分冷淡的分界线上。诺亚变了很多,不过人么,总是会变的。宋观也不知道这两年诺亚怎么过的,他观察了诺亚一会儿,决定暂时还是别贸然行动。其实诺亚前一天夜里就到了,那个时候宋观已经睡下,所以他们两人的见面,是在第二天早上,当天下午时分,宋观让诺亚给自己念书,中途他想要拉住诺亚的手,但是诺亚避开了。
宋观不动声色地瞄了诺亚一眼,心中啊哦了一声,他既不显山也不显水地收回了自己手,也没再多做什么或是多说什么,只是闭了眼靠在沙发上正正经经地听诺亚念书。晚上睡觉的时候,奈丽管家十分贴心地主动安排了诺亚和宋观一起睡,不过两人进了屋里之后,诺亚服侍宋观换好了睡衣,将宋观带到穿上用被子包裹住,他替宋观掖好被角了就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还朝宋观行了一个礼:阁下,我去门那边睡。
诺亚说的门那边,是指男仆睡的房间。宋观房里有一扇门,这扇门只有从宋观这边的房间才能打开,打开之后,那边的房间就是男仆睡的——那个男仆会夜里专门起来照顾宋观,不过诺亚来了之后,那边就让奈丽管家给叫人收拾了空出来,所以此刻诺亚要去那边睡,这是完全可行。
宋观听了这话躺在被子里没动也没出声做任何挽留,他心里头琢磨着,就这样目送诺亚离开。宋观陷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那边诺亚的就寝动静,又小躺了好一会儿,被窝慢慢附着上他的体温了,宋观这才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爬起来。他下了床,赤足踩着地板,两个房间之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悄悄地走到过去拉开那扇门走到诺亚房间。
这个声响惊动了诺亚,此刻诺亚睡的这个房间是没有有窗但没有窗帘的,天上一轮孤月姣姣,清清白白地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宋观一双光着的脚先步入月光的照射范围内,明月照人,夜色里所有一切都有失真的感觉,宋观这壳子本来就白,再经由月光一照,这一双脚显得尤其苍白得像是石膏雕成,反正没什么活人气息。
诺亚坐起来: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