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山面色不虞:"堂堂京师衙门,连个知仪守礼,调度坐镇的人也找不出"
周萍借机道:"回禀大人,衙中有一知事,乃进士出身,当年受教过传胪仪制。"
张石山自然晓得这个人是跪在退思堂外的苏晋。
外头风雨交加,他心心念念后生的安危,听了这话,就势道:"便命他进来说话。"
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行礼。她淋了雨,唯恐将湿气带进去,并不进堂内。
张石山原想让她去换过衣裳,但柳朝明自到衙署一直面色森然,张石山晓得他一向看中守礼克己之人,怕再对苏晋宽宥,惹他不快,便开门见山对苏晋道:"你既是进士出身,想必熟知传胪大典的规矩,你便从唱胪起,自游街毕,一一讲来。"
苏晋应是,方说了两句,柳朝明冷声打断:"听不清。"
苏晋顿了一下,只好大些声气从头讲起。
春雷隆隆,急雨下得昏天暗地,柳朝明脸色森寒,再耐不住性子听下去,将茶盏往案上一搁,训斥道:"是没人教过你该站在哪里回话么"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一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沾染了病气,该是下官的罪过了。"
柳朝明的面色更加难看:"那你还杵在这"
他的话没头没尾,俨然一副要定罪论罚的模样。
苏晋稍一迟疑,当即跪地行了个请罪的大礼,匆匆退了下去。不稍片刻,她便回来了,换了身干净衣裳。
雨细了些,春阳挣脱出云层,洒下半斛光,将退思堂照得一半明一半暗。
苏晋抬起眼皮,瞥了堂上一眼,柳朝明沉默寡言地坐在光影里,方才莫名的戾气已散了不少,眉梢眼底透露出一如既往的高深。
她松了口气,依张石山所言,将传胪的规矩仔细说了一遍,无一不妥。
张石山点了点头,命一干人等悉数退下,只留了苏晋。
他嘱咐道:"虽说明日留你在衙署调度是以防万一,但孙印德毕竟是个靠不住的,你这一日要多留心些才好。"
苏晋称是。
她虽换过衣衫,但发梢未干,泠泠水意称着修眉明眸,清致至极。
柳朝明的目光在苏晋身上扫过,淡淡道:"明日,我会命刑部给你送个死囚过来。"
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晋揣摩片刻,试探着问:"大人的意思是拿这死囚做文章,当真有仕子闹事,杀一儆百"
柳朝明却不置可否:"你看着办。"
苏晋默了默道:"柳大人,下官一介书生,连伤人都不曾,君子远庖厨,宁见其生,不愿见其死,遑论取人性命,下官不会。"
柳朝明面无表情道:"你生来便会拽文"
苏晋不言。
柳朝明站起身,路过她身边冷冷丢下一句:"不会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