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头俱是写得乱七八糟,此时认真去辨认,明明是自己写的,却早已不记得乃是对应哪一处。
如此杂乱的东西,这顾公事,是怎的能从中辨认出来的
高涯还罢了,自己的脑子转得那样快,手上写的是一,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二,他又是怎的能跟得上
沈存复手里拿了两式演算的稿纸,左手是自己同高涯的,右手是顾延章的,东西摆在一处,一乱一整齐,对比无比鲜明。
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数算习惯有什么不对。
若是像那顾公事一般,色色都写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实在是太过浪费时间了。
可是……
沈存复忍不住又将右手的演算纸放在了面前,认真地又看了一回。
——当真是漂亮啊!
自家不习惯如此行事,可若是下头水工人人都能如此行事,自己核算之时,能省多少力气啊!
顾延章只是进来拿东西而已,他取了两份空白的文卷,也不多话,因见沈存复只盯着那两页纸看,便不去理他,只转头叫了一声,道:"献满。"
一旁的小水工又惊又喜地站得出来,问道:"公事有何分派"
顾延章微笑道:"过一会子就午时了,厨下饭食当是已经做好,且记得同沈工一齐去吃了,莫要在此耽搁,肚腹饿久了,一是伤身,二是误事,须不急这一时半会。"
那小水工连声道:"多谢公事!我身体好着呢,再熬个十几天也不打紧!"
等到目送着顾延章出了门,他依旧有些晕乎乎的,只觉得心跳都变得快了,因无人去言说,也顾不得一旁的沈存复有无空来理会自己,只一味地凑上前头道:"沈工,沈工,顾公事竟是记得我的名字!"
沈存复哪里有心思去管他这小孩言论,只看一眼顾延章留下来的算稿,又看一眼一旁的小水工,手里捋着胡子,忍不住自心底里油然生出一个念头。
——旁人暂不好指使,不若就叫这吕献满先按着顾公事的做法来写那复算过程届时自己复核他那结果的时候,哪里用得着像眼下这般辛苦
他那眼神当中写满了有所图,一霎不霎地盯着一旁的小水工。
实在被看得太久,又还是个捡个手帕,便能脑补是隔壁的小娘子心属于己、特来暗示的青春少年郎,那一名唤作吕献满的小水工,还未从"被顾公事记住了名字,将来会不会借此平步青云"的美梦中醒来,便被沈存复那直勾勾的眼神给吓得背后发凉,腿脚发软起来。
怎的回事
光听说过这沈工本事极大,但脾气、性情十分古怪——也不要紧,能学东西,忍一忍就过去了——却没听说过他有那不能对人言的癖好啊!
明明家中也有美妻……
这才上船几天呢还不到母猪变美人的时候啊!
乖乖,我这一张大饼脸,上头还满是苞痘,他也下得去手吗
可这拿身体换前程的事情,俺是万万接受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