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其余场中人颜色各异,只是单看表情,一样猜不出众人真正心思。
赵芮心念一动,转头又看向了身旁的杨皇后。
对方神色莫测,手中兀自揪着帕子,目光则是直直盯着赵瑄不放,过了一会,又转向了不远处四王带来的一个正被宫人抱着、只有两岁出头的小儿。
赵芮不由得暗叹。
太后说得对,赵瑄尚幼,难知将来。
小儿多病,就算养到了十岁,也无人敢下断言此人一定能长大成人,何况又是在深宫之中。哪怕是自家还能再多活几年,也不太可能抱一个只有一二岁的小儿过来一一择皇嗣,那一个"嗣"字前面还有一个"皇"字,比起给自家夫妇二人挑子嗣,更多的,其实还是挑天下之主。
如果说当他身体尚好的时候,还能有更多选择的话,眼下他身重蛇毒,药石难医,能活下来的时日已是十分短浅,可以挑选的余地,就更窄小了。
如果选择年龄尚幼的,哪怕那人已是知人事,懂知识,想要当那天子之位,少不得也要经过多年的学习与历练,并无可能立时就亲政一一哪怕他自己愿意,两府也不可能同意。
如此一来,按着眼下的情况,只能有人垂帘。
自家事情自家知道,哪怕将来成了新任天子名正言顺的母亲,天下间的太后,自家那一个皇后又如何斗得过自家的老娘。
到头来,无论谁人登基,真正主事的怕还是太后。
赵芮一时有些犹豫。
政事堂中有黄昭亮、范尧臣、孙卞等人,枢密院中有李绘、任皓,广南有陈灏,西边有郭惠、苏耘、周青,北边有许顺驿,虽然朝廷事端不休,可只要朝中这一干重臣还在,又有母后坐镇,大晋定然不会乱。
等到这些个老臣年迈,小皇帝也应当长成,自有顾延章、郑时修、章醇、王瑞来这一干新人出头,朝中自然而然便会新老交替,生生不息,哪怕真正遇了事情,只要天下人才源源不断,尽为赵家所用,当也动不得根本。
朝廷没有大碍,赵芮便把念头转向了后宫。
他没有子嗣,兄弟们都早已成人,各自有各自的家业,并不需要操心。
除却这些,需要他来想的只剩下一母一妻。
张太后为人悍厉,后头又有根深树大的娘家,便是前方无路,她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况且无论自己过继谁人,那人都会是她的亲孙,是以并不需要自家半点担忧。
可杨皇后……不但娘家颓弱,帮不得半点忙,性格更是又软又怂,还平庸得紧,做不得事情就算了,偶尔异想天开一回,还总能留下马脚。
最要紧的是,她还不讨张太后的喜欢。
自家若是在,还能帮着敷衍一回,一旦自家走了,她只一个人,也不晓得会被欺负成什么德行。
殿中无人说话,也无人应答,赵芮本就是强打精神,他越想越是觉得全身无力,哪怕想要动一动手脚都有些力所不逮,到得后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吃力,眼前困意更是一阵又一阵袭来,叫他直想睡觉,并没有功夫去想其余。
在场人人各有所思,最先发现不对劲的,竟然是张太后。
她见儿子眼睑下垂,整个人也渐渐由半靠在床头变为睡靠下去,不禁厉声叫道:"陛下!"
赵芮的眼皮已经慢慢阖上,恍惚间好似听得有谁在叫自己,他想要回应,却是累得不想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