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章才从战场归来,又指挥兵卒杀了数百人,说是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也半点不夸张。他刚回来时,一个眼神便吓得秋月动弹不得,此刻并不自知,只以为自己淡淡扫了一眼那小孩,不想早把张璧吓得寒毛直竖。
顾延章将半条腿踏出门,只一动,在那小孩眼中,便似山岳倾颓一般,唬得他连哭都不敢哭了,一条鼻涕长长地拖着,想要抽泣一声,竟是硬生生被他自己给压住了。
"你是张璧"
顾延章问道。
他的口吻便似同成人说话一般。
张璧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有点发抖,勉强应了一声。
顾延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听说就要五岁了"
不待张璧答话,他便又转向秋月,道:"提举府的人呢照顾他的,怎的一个都不见"
秋月忙道:"都在门口,小孩子闹性子,说要进来,偏姑娘在休息,其余人都被拦下了,只他一个溜了过来。"
她其实已是说得十分委婉。
提举府的下人知道礼仪,季清菱在休息,他们便不好进二门,可这张璧却是人小不懂事,硬生生闯了过来,众人也不好拦。
顾延章点一点头,走出门来,把门重新掩上了,走到那张璧身旁,道:"走罢。"
张璧连动都不敢动。
顾延章又道:"走罢,带你回去。"
张璧两条眼泪挂在面上,一张小脸哭得湿漉漉的,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可那脾气却是怎么都不敢发出来,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顾延章当先走了两步,转过头,见他还没跟上来,眉毛不由自主地蹙了蹙。
张璧的两条腿像是有意识一般,跟了上去。
"都五岁了,这样大,哭得还跟个两岁小孩似的。"
顾延章看了张璧一眼,淡淡地道:"提举府里头出来的,祖宗还是节度使,竟不知道男子流血不流泪。"
张璧自幼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面前这人的话中之意。
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脸,自己的脸当是红得像京城瓦子里耍弄的猴儿的屁股一般了。
虽然此时不到五岁,可张璧却觉得,当是再不会有这时这般丢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