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算是密室之内,左老大倒也算干脆。"不过, 张白绶,我知道我家老三来了,才能跟你们做交易、讨说法,但我毕竟是他大哥,我说的话,他们两个便是再厉害,也要听的……咱们不能先谈着吗"
"不不不, 不是不能和左老大谈。"张行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解释。"我之所以非要等令弟,是害怕令弟没想明白局势,今晚不能赶过来,逼得我们用家法……他便是净街虎的黑绶, 也得是靖安台的属下,须懂得规矩……你三弟不是不懂规矩的蠢货吧"
"不管是不是。"左老大停顿了片刻,沉声相对,倒是渐渐没了白日的敦厚姿态。"我听到消息,就立即发快马让他连夜赶来,他要是不来,便是当没有我这个大哥了……到时候,不用靖安台行家法,我先行家法将他赶出符离左家。"
张行点了点头,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然后坐下:"那好,我就信左老大一回,先和你谈。可咱们从哪里谈起呢芒砀山还是东海,又或者是涣水口、靖安台"
"从芒砀山吧。"左老大认真来讲。"我听有人说,事情都有一开始的时候……咱们这档子事,归根到底还是年前芒砀山匪徒遮蔽涣水导致的,所以就从那里讲。"
"不错,凡事必有初。"张行点头认可。"今日的局面确实脱不开芒砀山……那芒砀山的事情左老大又准备怎么说呢"
"张白绶,我得说个实诚话。"左才侯认真以对。"我们长鲸帮虽是做官家生意的,但毕竟是个帮会,三教九流都要结交,未免会认识些良莠不齐的人,甚至可能当时认识的时候也是个守法的人,最后却做了盗贼……这就好像杨慎当年也是天底下第一个名门,不也忽然反了吗难道要追究当日朝廷重用他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山上有些人跟我们长鲸帮曾经有过来往,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因为一面之词便断定我们跟山上有什么勾结,搞什么监守自盗。张白绶,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张行居然点头:"有道理。"
"那芒砀山的事情,不知道阁下又怎么说"左才侯反过来严肃以对。
"很简单。"张行摊手以对。"我在芒砀山上见过楼环,楼环亲口、当众告诉我,他是左家几位爷派到山上的,而指示芒砀山的人去截粮,也就是去截我们的,也是你们左家……我信了他的一面之词,而白巡检信了我的一面之词,曹皇叔又信了白巡检的一面之词。"
左才侯长呼了一口气压制了下情绪,方才继续来言:"张白绶……楼环人都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行满脸不解,似乎不懂对方为什么要生气。"所以朝廷才派我们过来跟你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谈,没有直接派大军清剿……你以为,陈凌在城父的时候,没有跟我们说想亲自带兵清剿你们左家吗还有现在江淮道上是怎么传的是不是说,你们左氏三兄弟和陈凌彻底投靠了朝廷,卖了江淮、中原、东境的许多豪杰"
左才侯闷声以对。
"还要不要继续谈东海的私盐,还有其他顺着淮河出海往东夷、妖族北岛的走私要不要谈你们在这涣口镇称王称霸,好手上千、纤夫上万,宛若国中之国要不要谈靖安台已经视你们为眼中钉,你们左氏兄弟在当今天下第一大宗师那里被挂了号"张行继续追问。
左才侯听到最后一句,眼皮明显剧烈跳动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来笑:"如此说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三兄弟直接将积存的钱财全送给几位,再将长鲸帮解散,然后自缚双手,让张白绶将我们送到靖安台黑牢,被曹皇叔给镇压一辈子便是。"
"你也知道靖安台黑牢"张行略显诧异。
"有个凝丹的兄弟,多少知道一点说法。"左才侯勉力再笑一声。
"这就对了嘛。"张行也笑了一下。
"什么对了"左才侯一时不解。
"谈法。"张行喟然以对。"左老大,你既全程没有失了礼数,那我今日便给你好好上一课……"
左才侯怔了怔,却也无奈。
"刚刚说凡事必有初有尾,那人呢要我说,只要是人,一伙子人,包括什么长鲸帮,什么符离左氏,一门子里都得既有当里子又有人当面子。"
张行喝着茶,莫名想起了自己当年收钱写电影评析的岁月。"面子上,大到立起一个帮派,小到请人喝杯茶,里子下说不得便要杀许多人……反过来说,里子既已经死了许多人,这面子便也能轻易立起来……就好像当年子午剑成名的时候,死了四个帮主,是不是所有人就都给你面子了"
左才侯初时还在皱眉,听到后来,却反而喟然:"是这个道理。"
"如今也是一样的。"张行放下茶杯,以手指向自己。"左家派人去芒砀山折腾,却被我们靖安台第二巡组轻松化解,顺便弄死了上千条人命,这便是我们的里子……所以才有今日你面子上的忍气吞声,和我们靖安台上下的倨傲无礼,你说是也不是"
左才侯没有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