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轻声道:"在外边逛荡来晃荡去,总觉得没啥劲。到了观湖书院地界,想着要跟那些教书匠碰面,鸡同鸭讲,心烦,就偷跑回来了。"
崔诚笑道:"既然做着无愧本心的大事,就要有恒心,不能总想着有趣无趣。"
崔东山用下巴当抹布,来回擦拭着栏杆,"知道啦。"
崔诚问道:"今夜就走"
崔东山点点头,"正事还是要做的,老王八蛋喜欢较真,愿赌服输,这会儿我既然自己选择向他低头,自然不会耽搁他的千秋大业,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就当小时候与家塾夫子交课业了。"
崔诚没有多说什么,老人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当年他就是迂腐教训得多,死板道理灌输得多,又喜欢摆架子,小崽子才负气离家,远游他乡,一口气离开了宝瓶洲,去了中土神洲,认了个穷酸老秀才当先生。这些都在老人的意料之外,当初每次崔瀺寄信回家,索要银钱,老人是既恼火,又心疼,堂堂崔氏嫡孙,陋巷求学,能学到多大多好的学问这也就罢了,既然与家族服软,开口讨要,每个月就这么点银子,好意思开口能买几本圣贤书就算一年不吃不喝,凑得齐一套稍稍像样的文房清供吗当然了,老人是很后来,才知道那个老秀才的学问,高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崔诚说道:"方才崔瀺找过陈平安了,应该兜底了。"
崔东山嗯了一声,并不奇怪,崔瀺将他看得透彻,其实崔东山看待崔瀺,一样相差无几,到底曾经是一个人。
崔东山转过头,"不然我晚一些再走"
崔诚笑道:"你晚走早走,我拦得住除了小时候把你关在阁楼念书之外,再往后,你哪次听过爷爷的话"
崔东山说道:"这次就听爷爷的。"
崔诚道:"行吧,回头他要念叨,你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崔东山笑逐颜开,娴熟爬上栏杆,翻身飘落在一楼地面,大摇大摆走向朱敛那边的几栋宅子,先去了裴钱院子,发出一串怪声,翻白眼吐舌头,张牙舞爪,把迷迷糊糊醒过来的裴钱吓得一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黄纸符箓,贴在额头,然后鞋也不穿,手持行山杖就狂奔向窗台那边,闭着眼睛就是一套疯魔剑法,瞎嚷嚷着"快走快走!饶你不死!"
崔东山怒喝道:"敲坏了我家先生的窗户,你赔钱啊!"
裴钱愣在当场,伸出双指,轻轻按了按额头符箓,防止坠落,万一是妖魔鬼怪故意变幻成崔东山的模样,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试探性问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