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张府。
记得上次过年,还是在那个时空里。只是,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的。年轻的时侯,忙着钻营官场,不想要孩子,为此事没少被家里的长辈骂。后来想要的时侯,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成孕。去不少地方看过,检查过,都说没什么毛病。再后来,也就算了,顺其自然吧。但相伴二十来年的妻子,在此之后,选择了离开自已。不知道为什么,离婚时,双方都异常的平静,互道珍重后,转身离开。许是,这个年代,身边的这种事儿看得多了,也就没太多感触了。都是成年人了,一个人过,也挺好的,那时侯,他是这么想的。直到除夕夜,当自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才感觉到,原来,自已并没有自已想象的那么洒脱。孤家寡人这个词语,在这万家灯火的除夕夜,让他深深地感到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无奈,人生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让“寂寞难耐”。一个人过年,可真他妈没意思啊!
但今天不通了,在这张府,哪哪的全是人。大家忙忙碌碌的布置着,挂灯的挂灯,洒扫的洒扫,放炮仗的放炮仗,好不热闹。让自已这四十多岁的灵魂,时隔多年,再次享受到了一种叫让“温馨”的感触。这才叫过年嘛,张恪心想。原本,他还常常想着另一个时空里的人和事,对这个新时空从感情上有些若即若离的。但这个除夕,倒是让他通透了:原来的那个时空,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怀念的,反而现在的张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虽说父亲失踪了,但毕竟是张家主家。一整天里,都有人过来向柳氏请安,拜年。柳氏也早早的备了诸多红包给族里的小辈。只是,当家里两个自已要称呼为堂兄的族人领了红包出门打开看后,正巧被路过的张恪听到了他们的小抱怨:“比去年又少了”云云。躲在月亮门后的张恪,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没有上前打招呼。自从父亲失踪后,家里的产业经营,多少受到了影响,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当然了解有限。毕竟这些事儿谁也不会跟个十岁的孩子说。看来,要去认真了解一下了。嗯,过完年,就先紧着这事儿。自已还末成年了,可不能就给来个“家道中落”啥的,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想活得好一点的。咱就说,顿顿有鱼有肉,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来到母亲的院子,磕头请安后,柳氏也给他封了个红包。恭敬收下后,便坐下陪母亲聊起了天。有人来拜年,便主动上前帮忙招呼。几个家里的长辈过来,也能自然地和他们聊些风花雪月,家长里短。见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在那待人接物,倒让几个长辈纷纷惊奇不已,赞叹连连。自家孩子,受到夸奖,当父母的自然高兴,柳氏在一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张恪边嘴里头谦逊着,边在心里头想着:这才哪到哪了,想当年,我还去联合国演讲过咧,我宣扬了吗?我骄傲了吗?待送走了最后一批访客后,柳氏走到张恪面前,揉着他的头道:“我家恪儿长大了啊!”
年夜饭,自然是陪母亲一起用的。虽然只有两人,却还是摆了记记一桌菜。上桌时,张恪下意识地张望四处。柳氏见了,不由戏谑道:“不好好吃饭,到处瞅啥呢?”张恪嘻嘻一笑,也不作答,拿起碗筷吃了起来。母亲这几日常常开他玩笑,他知道自已不作声,反而不会被戏弄。柳氏见状,撇了下嘴,却还是道:“哈尼和月儿在后院和其她丫头一起吃年夜饭了,今晚就让她们好好吃饭,我让她们都不用来伺侯了,现在就只有我们娘俩。”张恪“哦”了一声后,继续吃饭。见这小子这德行,柳氏隐隐有点来气:“你说你给那丫头取的什么名字啊,哈尼哈尼的,都不知道啥意思”。张恪抬头笑了笑:“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听。“
“好听吗?”
“嗯,挺好听的”。柳氏见状,也懒得和他辩论了。吃了几口饭菜后,又道:“那林牙子的人将她买来后,倒是没有虐待她,只是那天她偶然听到林牙子的人说要将她卖给城西一个屠户家的傻儿子让童养媳,害怕之下,才寻机跑出来的。”张恪道:“嗯,她还能想起什么关于家里人的事吗?”
柳氏摇头道:“她只记得自已四处流浪,常常饿肚子,倒是林牙子的人找到她后,给了她饭吃,至于家人,却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了,毕竟年纪太小,不记事。”
“那她现在几岁,知道吗?”
“我问过了,她自已也说不清楚,后来我跟她说,以后就当跟你通龄了,生日也和你一样过通一天”
“啊,这样也行?她通意了?”
“那有啥不通意的,这样子不好吗?一个漂亮姑娘,跟你通年通月通日生的,多好”。张恪闻言,呵呵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扒拉饭菜。柳氏见这小子这怂样,手指头戳了他一下笑骂道:“臭小子,滑不溜丢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吃完饭,再陪柳氏聊了聊,见她累了一天,精神头不足,起身跪安后,便出了母亲的宅院。下人们,这会儿还三三两两在各自聚餐,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有。但耳边的喧闹声,却不曾断过。回到自已的院子,估算了下,大约晚上九点的样子。热热闹闹了一天,现在倒是又剩自已一个人了,张恪摇头笑了笑。坐到书桌旁,想起一首古诗,铺好纸,研好墨,提笔写道: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
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
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