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在宫门口苦等多时,对着一众下值回家的御医好说歹说,才有一个面目极为年轻的御医,撑着把三十二骨的白伞朝她走去:
“某愿前往淮南王府,为霍女郎请脉。”
太医院人人心知肚明,给霍家女郎看病是假,替王府里的庶人治伤是真。
真把人治活了,天子不高兴怎么办;若没把人治好,害人丧了命,天子有朝一日思及亲子降罪又该如何?
没人愿意揽这桩苦差事。
跟随阮娘一道回府的御医叫温峤,才进太医院三个月。
温峤手提药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东院。
凌央现在虽是一介庶人,可他的新妇依旧是名义上的霍家大娘子。
温峤摘下药箱,微微朝霍晚绛颔首示意:“见过女郎。”
霍晚绛怔住。
这名年轻的御医相貌极好,雌雄莫辩,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便是连长安贵公子都很难将他比下去。
实在是太眼熟了,霍晚绛却实在想不出在何处、何时见过他。
温峤直接走向沉睡不醒的凌央。
只粗略一眼,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他经手过不少疑难杂症、见过无数重伤的病患,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眼前的凌央触目惊心。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血人,同曾经的太子联想到一起。
温峤擦掉手上雨水,伸手去试探凌央的额头,果不其然,发了高热。
继而又想给凌央把脉,可凌央双腕都被剃皮抽筋,没有一处完好之地能让他接触。
无奈之下,温峤找来笔,“刺啦”一声,扯下里衣衣袖,在素帛上写下药方,温声叮嘱:
“凌郎君伤势过重,不容乐观,退烧才是当前最要紧之事。
“这剂药方是退烧用的,我正巧带了金疮药,郎君身上的伤要先用沾酒棉布清洗,且需要烈酒,洗干净了再上药。”
温峤对着素帛吹了吹,墨色的字迹马上就干涸了,立即递给于问:“公公放心,就对守卫说是出去给女郎抓药。”
于问拿了他的药方,紧紧护在怀中,冒着雨一股脑冲了出去。
霍晚绛蹲在凌央身旁,不敢多看一眼他身上的伤,抬起头,脉脉凝望温峤,一字一句比道:
【他伤势太重了,若是直接用酒擦拭,会不会疼出事?】
未料没等阮娘转述,温峤就看懂了她的手语,立即色答她:
“女郎,郎君泡过水牢在先,加之这个时节白日暑气难耐,若不事先用烈酒将伤口清洗干净,他的伤口,会生蛆腐烂的。到时候,药石无医。”
生蛆?